第2970期文化产业评论
随着《乐队的夏天》《明日之子乐团季》等乐队综艺的播出,音乐节也跟着出圈了。仅国庆期间,全国就有30多个城市举办了音乐节,其中山东以9场音乐节成功晋升为成都之后新的“蹦迪之城”。音乐节为山东带来流量和关注的同时,也改善了大家对山东的刻板认知。被音乐节改变命运的城市还有很多,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城市都期待着办一场属于自己的音乐节。
在淄博市孝妇河畔的阳光沙滩上,两万多个不安分的灵魂正在以最震耳的呐喊、最猛烈的摇摆迎接二手玫瑰乐队即将带来的音乐表演。而仅仅不到两周,二手玫瑰又回到山东的土地。在“青岛凤凰音乐节”上,面向数万张崭新的面庞,梁龙(二手玫瑰主唱)依旧浓妆艳抹 ,以中国最妖娆乐队的姿态开始激情“接客”。
在山东,像这样上万人级别的大型户外音乐节,仅国庆期间就官宣9场,位列全国第一。当许多外省人还以“老实”“不懂生活”“土得掉渣”这样刻板印象来理解山东人的时候,山东人们已经连续在齐鲁大地上蹦了一个月的音乐迪了。井喷式的音乐节似乎正在一点点撕掉山东陈腐的“旧面孔”,年轻、活力、时尚正在成为山东的新面庞。
像山东这样跻身音乐节主赛道的省份和城市还有很多。据小鹿角统计,国庆期间江苏、浙江、四川等省份共计举办了8场音乐节,上海市举办4场,海南市举办3场。青岛凤凰音乐节、苏州乐园森林国际电音节、草莓、成都仙人掌音乐节品牌热度依旧,新裤子、痛仰、五条人等大热乐队多次亮相。音乐节是年轻人们喜爱的娱乐方式,更重要的是,音乐节体现着一座城市向活力、时尚转型的努力,向更加包容、宜居方向发展的期望,也是这个城市对充满创造热情的年轻人们的盛情邀约。
办音乐节方面,山东并不是一位老手。许多人最初了解到的山东,似乎也与音乐毫不相关。“挖掘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一句耳熟能详的广告语是许多90后对山东的第一副有色眼镜。第二幅有色眼镜,起因是山东的金字招牌——“孔子故乡”。一方面,曲阜孔庙的存在让儒家文化成为了山东难以撼动的一张“城市名片”,而另一方面,儒家文化似乎也成了外人“指责”山东人思想保守、老套的一处不实来源。随着网络社会的发展,一些关于山东人的刻板印象非但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成为媒体吸睛的手段。山东的整体形象也在这些刻意的报道中越抹越黑。
真正开始摆脱这些负面印象是从2008年开始的。山东省推出了全新的旅游文化标识“好客山东”,此后,潍坊选择风筝节,泉城举办起了国际马拉松比赛。而从一开始就选择音乐的,是一个因啤酒而被每一个人记住的城市,青岛。早在2005年,青岛市就提出要建设“音乐之岛”的城市文化品牌的战略目标,并且每年都会举办古典音乐类的音乐节以及国际音乐比赛。随着《乐队的夏天》火热开播,地下音乐得以涌入人海,青岛开始尝试更年轻更摇滚的音乐节玩法,并在2019年举办了第一届青岛凤凰音乐节,崔健、李建、朴树、华晨宇、毛不易等重量级歌手的加盟,让这场音乐节的票房收入位列去年国同类音乐节第二。
△第一届青岛凤凰音乐节
“音乐之岛”的新尝试,是一次蝴蝶振翅的试探,没想到会在齐鲁大地上刮起音乐节的龙卷风。2019年,德州市聚集了痛仰、大波浪、汪苏泷等乐队音乐人,举办了第一届“青岛啤酒·天空sky音乐节”。2020下半年,疫情稍缓,演出市场逐渐恢复,尽管滞后于8月15日在崇礼举办的迷笛音乐季,但山东紧随其后:青岛的OMF奥帆电子音乐节,淄博的麦田,泰安的耳立,东营的草莓,潍坊的青柠艋,青岛的凤凰音乐节、闪光派对,济南的泉城天空sky音乐节,连续官宣的音乐节,给全国尤其是山东乐迷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位微博网友的独白
音乐节是城市经济实力、消费能力和文化实力的综合风向标,是一个城市是否具有活力,是否能吸引年轻人群的标准之一。一场音乐节的举办,会让年轻人对一个城市产生更多正面的印象。
△大麦《2020演出国庆档观察》:18-29岁的音乐节观众占据了总人数的74%
举办一场音乐节,浅层来说,是山东经济模式的丰富、文旅实践的拓宽;从深层来讲,是山东潜意识里求稳守旧的老观念正在被消解,一种更开放、自由、革新的眼光成为主流。思想的转变,才是事物积极发展的根本前提。
△知乎网友的对山东音乐节的评价
这种转变已经逐渐写入了山东的新文化基因里,在《山东省文化旅游融合发展规划(2020—2025年)》中,明确将音乐节作为繁荣发展夜间旅游的主打文化产品。因为麦田音乐节的成功举办,淄博和北京太合音乐签下了“十年之约”,未来十年,麦田音乐节在山东有了新家。或许音乐节的确有这样一种力量,可以让陈旧的变鲜活,让枯萎的有活力,让暗淡的城市面貌焕然一新。同样因为音乐节改变的,还有一个离山东600多公里的贫困县。从北京市区驾车出发,进入张北县需要两个小时,下高速后再沿着指示牌开上10公里,就到了张北草原音乐节的表演地。位于河北省西北部的张北县,文化旅游开发落后,没有矿产资源,工业也极度不发达。闭塞的县城,唯一的记忆点,可能就是1998年初那场6.2级的地震。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样一片最不摇滚的县城里,诞生了中国最大的户外音乐节——张北草原音乐节。第一届张北草原音乐节是在2009年举办的。当时张北县的县委书记李雪荣在尝试文艺晚会、制作宣传片无果后,接触到了摇滚。音乐节真的可以让县城脱贫致富吗?李雪荣也摸不清楚,要知道当时音乐节挣到钱的还只有04年的那场至今被人传颂的“贺兰山摇滚音乐节”。但是带着“不开放,张北就没有出路”的决绝,他决定试一试。从6月开始筹备,前后只有短短的一个月。8月7日开幕,为期三天的张北草原音乐节吸引了10万人次的参加。摇滚的、电子的、民谣的,中国的外国的,八十支乐队在草地上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自此,张北草原音乐节变成每年县里的重头戏,这个国家级的贫困县开始踏上了自己的音乐版“改革开放”。许巍、左小祖咒、崔健、汪峰、新裤子、舌头等众多大牌音乐人都曾在这个舞台表演过,一些乐队甚至以收到这场国际化音乐节的邀请作为身份的标志。
△赵传在张北草原音乐节上
“越来越多的游客来张北旅游,正是由于张北草原音乐节历年的成功举办,才给当地的旅游业带来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效益”这是《河北日报》对张北草原音乐节的评价。仅第四届张北草原音乐节期间,现场观众就近30万人次,自驾车达2万多辆次。草原音乐节拉动了旅游业、餐饮、住宿、交通等服务业发展。现场周边的农家小院、县城高中低档宾馆、招待所入住率几乎达到100%,三天时间,旅游综合收入达2.1亿元,借草原音乐节的契机,张北还打造了草原天路和中都原始草原度假村,现在已经成为当地农民脱贫致富的旅游“铁人三项”。音乐节已经彻底改变了张北的城市形象和生活状况。当地的居民一定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从那一片荒芜的草原开始。
△张北县的草原天路
音乐节经济——每个城市都想试试
《美好城市指数白皮书》指出,在美好城市构成要素中,31%的受访者会因为娱乐活动而关注一个城市,事实证明,越来越多的城市会把音乐节作为塑造美好城市形象的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据小鹿智库统计,从2002年开始截至2019年8月31日,国内音乐节的总量达到了769场,2017年和2018年的音乐节数量均在250场以上。仅从今年国庆来看,音乐节就覆盖了30个城市,并且有不断向二三线城市蔓延的趋势。
△大麦发布《2020演出国庆档观察》
成都是成功的一个。就在第一届张北草原音乐节举办的那一年,成都也发起了热波音乐节,并且一办就是9年,随后,草莓、迷笛、春浪,各种音乐节纷至沓来。
△重塑雕像的权利在热波音乐节
政府层面也非常支持音乐经济。2016年在关于《成都市人民政府关于支持音乐产业发展的意见》文件中,成都市政府明确表达将音乐产业作为增加城市文化软实力和城市魅力的重点产业,音乐节作为打造音乐品牌、促进音乐消费的主要对象,得到了官方层面的肯定。今年国庆期间,成都就官宣了3场音乐节:包括新裤子、万青、达达、重塑在内的“成都草莓音乐节”(已推迟至10月末);朴树、木马、郑钧、与非门在内的“仙人掌音乐节”;各大电音团队组成的“2020CEA音乐节”。正是不断迎合年轻人的品味和娱乐形式,成都的包容性和生命力得到全国的认可,并被评为全国印象最深刻的城市。
△《美好城市指数白皮书》
同样是音乐节大省的江苏,起步得更早些。2009年,正值迷笛音乐节10岁生日,江苏省镇江市政府第一个向迷笛音乐节抛出橄榄枝,这次合作也是迷笛音乐节10年来第一次离开北京城。彼时,镇江便借势和迷笛音乐学校达成了合作关系,签订十年之约,为现在炙手可热的“长江迷笛音乐节”品牌定下了伏笔。今年国庆期间,江苏同样表现出了强大的音乐节生命力:无锡的“遇见美好生活节”、苏州的“苏州乐园森林国际电音节”、盐城的“黄海森林音乐节”、南京的“咪豆音乐节”和“森林音乐狂欢节”。音乐节在城市经济发展和城市形象塑造方面越来越重要,唱好之际,也应该关注到音乐节和音乐之间的问题。真正意义上的音乐节,是1969年那场泥泞与反叛——伍德斯托克。这场“和平、爱与音乐”的反主流文化运动在3天里聚集了近50万人。暴雨和泥潭没有阻止这些陷入深度战后迷惘、绝望、悲伤的年轻人,反倒增强了这场乌托邦式聚会的隔世感,音乐成为这个世界生存的“新规则”。理想主义和乌托邦氛围在第一届迷笛音乐节得到传承。2000年,在迷笛音乐学校校长张帆的带领下,首个迷笛音乐节在北京的学校内举办。学校的隔壁是工地,民工们听到音乐就扒着红砖墙往这边看。迷笛校长张帆对他们喊,“进来吧哥们”,民工们也就全部过来了。张帆后来也回忆说,“音乐就是这样,没有高低贵贱,没有等级,是最朴实的。”
△2000年的迷笛音乐节
然而这样的情愫在各个城市井喷的音乐节实践中被弱化甚至消解了。伴随着迷笛、草莓、麦田等大型音乐节品牌的崛起,商业思维成为音乐节的新逻辑。一方面是音乐节的资金结构的不断丰富。比如北京草莓音乐节的品牌赞助方包括外星人、来电科技、探鱼;而淄博的麦田音乐节由政府出资举办;南京咪豆音乐节则是政企资本紧密结合的典型。另一方面音乐节门票也紧紧和市场挂钩。在音乐类综艺爆火之后,音乐节的门票也水涨船高,尤其是经历了大半年疫情的线下演出行业,亟需票房收入缓解生存压力。
在南京咪豆音乐节上,一些乐迷吐槽这场演出“太贵了”。位于南京溧水天生桥景区内,音乐节的物价变成“景区价”,1元的矿泉水卖到5元,一份速冻撒尿牛丸冒充的章鱼小丸子30元一份。由于当天雨下个不停,现场叫卖雨衣、鞋套和防水坐垫的小贩也开始坐地起价。音乐节早已不再纯粹和音乐相关联,而是一场关于音乐的生意。从演出现场来看,场地里增加了小吃街,乐队周边产品专卖铺,以及很多与音乐毫不相关的商品商铺。从配套产业来看,一场音乐节的身后是餐饮、交通、演艺等一系列行业的协同跟进,是一场政府、赞助商、景区的共同期待。音乐节能改变一个城市的形象,为城市带来新的认知,这只是一个维度的思考。作为投资者而言,更重视的是音乐节能否带来有形或无形的回报。当投资回报率变成最关键的思考时,音乐就沦为了手段,音乐节就变成房地产、车展、旅游区的变现工具,这也是近些年音乐节井喷式出现的根本原因。商业性与艺术性的博弈一直是很难厘清的问题。伍德斯托克已经成为了一种超越音乐的文化符号,国内也不会再现“伍德斯托克”,也不会再有2000年的迷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愈加商业化的音乐节,为摇滚、为艺术、为理想主义的幻想提供了最重要的保障——乐队生存着。音乐节是城市经济和文化发展到一定水平的必然产物,它可以加速城市美好形象的构建,甚至改变一个城市的生存状况。音乐节的商业化为地下音乐带来了更好的生存空间,即便这样,对于音乐节的音乐性和存在意义的反思也并非毫无意义,毕竟音乐节的初始,就是音乐。你对音乐节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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